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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丹砂伸手,捉下弟弟衣袖上勾住的苍耳子。少年惊讶:“你的眼睛?”

    “看得很清楚。你又长高了。”丹砂微笑回答。

    迦陵欢呼雀跃,丹砂隐去了落寞之色,是的,他又看到了,这个美丽而寂静的天地。

    芳草染上余晖,信使姗姗来迟,呈上一个方方正正的木匣子,削除厚厚的封泥,当中安放一枚黑漆圆盒,盒盖和双耳绘着飞舞的赤红燕子,丹砂开启盒盖,取出里面藏着的玉器——一块云纹白玉玦。

    他细细端详,白玉上雕琢花纹,没有只言片语。

    学士问:“郡主没有任何交代?”

    “郡主吩咐,务必送达。”使者干脆利落地答复。

    “她想要我补上缺口?”丹砂疑惑地说,看向阿含暮,学士撇开脸。

    脸在镜中转来转去,朱嬴拨弄铜镜,心烦意乱,野利心不在焉和妮娜对弈。宫女进来,说:“郡主,西边的使团来了。”

    当的一声,朱嬴丢掉镜子,急火火冲出门,气冲冲甩手回来,身后跟着夏侯无射,他装模作样地说:“没想到妹妹会亲自迎接,真是教哥哥受宠若惊。”

    野利生怕神仙打架,殃及池鱼,朝妮娜使个眼色,齐齐离去。

    无射吃了口茶:“啧,你这招偷梁换柱,有点意思。”

    朱嬴咬牙说:“中郎将大人过奖了。”

    无射笑而不语,好一会儿,方说:“不过,华夷有别,恐怕郡主对牛弹琴。”

    她听到这话,冷汗直冒,脸都垮了,那家伙不该懂的的确很懂,但是该懂的不懂,还拿着她的话东问西问。

    “立秋之前,我将从大宛归来,放心,汗血宝马一日千里,不会耽误回长安的时辰。郡主再会。”他起身离开,下了最后通牒。

    这头,西夜国王宫,众人还在破译朱嬴设下的谜题。

    “中原赠送玉玦便是表明诀别。”乐师字斟句酌,“当然,也有例外,据说鸿门宴上,谋士范增向项羽再三举起玉玦,催促他尽快下令诛杀高祖。”

    “哈?还有杀人的意思?”迦陵闻之色变。

    “老天,不是分手就是诀别,还有谋杀,她的字典可真丰富。不如选个体面的答案?”学士提议。

    “准备出发,我们去乌孙。”丹砂吩咐。

    阿含暮阻拦:“她只身在此,你尚且不敌,自投罗网,不要命了?”

    “我想见她,无论如何。”丹砂轻轻放下白玉玦,拂开朋友的手,坚定地起身。

    “且慢!”野利拽住朱嬴的手,“鱼才咬钩,不要着急,得晾一晾。你躺床上装睡,殿下和我打头阵,去会会他们。”

    朱嬴被她们俩按在枕头上,只好从命。

    大殿上,解忧公主摩挲茶盏,悠悠开口:“虽说是我的外甥女,但她有双亲和兄长做主。不过朋友之间,远道而来,不妨见上一面。弟史,你带贵客去罢。”

    弟史答应着,旁边的野利但笑不语,完全没有放水的意思。

    阿含暮不禁头痛,朱嬴的姐妹一个赛一个难缠,这文文静静的乌孙小公主绝非等闲之辈。

    弟史领他们到了宫殿门口,遥遥一指:“表姐居住此处,请两位自便。”转身离去。

    野利小步跟上:“殿下,我有一事不明白。”

    侍卫听到公主明示限员二人,只给丹砂和阿含暮放行。庭院深秀,但宛如迷宫,宫女不是一问摇头三不知,就是指东问西,看两人心焦,又殷勤奉上茶水和瓜果,教人无可奈何。

    他俩头一遭落入内有乾坤的壶中天,晕头转向。丹砂让阿含暮先歇息,自己沿着长廊行走,柳暗花明,别有洞天,步入小小的湖心岛。

    “前面是——西夜国的王君大人?”有人在身后叫他。

    听到有人呼唤,丹砂自然驻足,回身见到陌生女郎,肩头停了芦花色海东青。

    女郎连连拊掌,笑说:“果然是您呀!我叫妮娜,您大婚那年,我曾去王城观礼,后来选宠姬,我又去了一次,可惜没选上。”

    “我也觉得有点可惜。”阿含暮赶上来,若有所指地附和。

    丹砂不和人兜圈子,问:“我为郡主而来,请问小姐知道她在哪儿吗?”

    “虽说公主有命,唉,但是,好不容易粉碎匈奴人的阴谋,拱手让人不免可惜。我帮您。”妮娜一挥手,放飞海东青,说,“跟它走。”

    海东青盘旋在某处殿宇上空,三人曲曲折折,抵达门口,丹砂独自进去。

    妮娜和阿含暮留在外面,妮娜好奇地问:“哎,王君何时再选宠姬?”

    “哦,我想他此生已经没有第二条命选了。”学士回答。

    粉墙隔绝了人声和鸟鸣。朱嬴陡然闲下来,躺久了,真个睡着了。

    朦胧间,置身书楼,四周环绕竹简,案头错金博山炉一缕青烟萦绕。她站起身,窗外是淡淡的墨色的云,廊下零落粉白桃花花瓣,星星点点,烟水氤氲。

    她下楼,绕过春草池塘,有个熟悉的声音问:“又打哪儿淘气?”

    朱嬴望见母亲,她依旧靠在金漆屏风前,无奈地斜她一眼。她走进去,和以前一样靠在母亲身边,慢慢叹息:“娘,我好累啊。”

    母亲宽大的黑红衣袖环抱她,像阔别已久的温暖的襁褓。

    水雾渐浓,白茫茫一片。

    她的神魂一丝丝归位,从缥缈的梦境,从遥远的长安,一缕缕扯断,纳入身躯,微微睁眼,一时堕入迷思,梦里不知身是客。

    “你醒了?”丹砂柔声问。

    朱嬴攥着被子装睡:“没醒!”

    他握住她的手,吻了一下:“心里有烦恼,说出来会舒服一些。”

    俯下身,亲吻她的额头,全副心神似要融化般拥抱她,低声说:“我很想你。”

    一墙之隔。

    “我们要在外头吹冷风到什么时辰?”阿含暮无语地问。

    原本他和妮娜客套两句,便琢磨功成身退,偏偏野利和弟史接踵而至,张罗了樗蒲游戏,他只得主随客便,陪三个女孩子。

    “没错,没错,天色已晚,不如散了。”野利满口答应。

    “愿赌服输,你不会输不起吧?”阿含暮偏要较真。

    野利嬉皮笑脸:“老师一向耳提面命,不可玩物丧志,学生奉为皋臬。”

    “各有胜负,我无所谓啦。”妮娜豪爽地说。

    弟史说:“总是学士赢,好没意思,不如叫上表姐……”

    三人被小姑娘的突发奇想吓了一跳,赶忙胡言乱语打消了她的念头。

    更深夜静,朱嬴倏地睁眼,蹑手蹑脚下床,微微开窗,从海东青爪子上取下密信,借着一豆烛火读后焚毁,穿戴整齐,唤醒丹砂。

    他昼夜兼程,好容易破镜重圆,疲累至极,睁眼仍是昏昏惨惨,恍惚间仍是失明时刻。肩上有人轻轻捏了捏,催促:“快穿衣服,走了!”

    微弱的烛光,真切的触感,清晰的嗓音,无一不在告诉她,眼前的不是虚幻的梦中人,而是真实的她。

    两人摸到宫门外,早有车马接应。

    野利眉飞色舞,摩拳擦掌:“好刺激呀!”

    阿含暮叉手,半是嘲讽半是无奈地说:“郡主,您的计划是让我留下来断后,单独面对您的兄长——一位杀人如麻的汉朝将军?”

    “他现在不怎么杀了。”朱嬴振振有词。

    “哼,王君大人,您怎么说?”阿含暮绕开她,看向丹砂。

    他不假思索地回答:“谢谢。”

    “滚。”学士又一次见识了他的重色轻友。

    “老师,您不光是学士,更是西夜国第一勇士!”野利大吹法螺。

    “你也滚!”阿含暮拂袖而去。